3月15日，作為專欄作者，我參加了《南方能源觀察》在中國人民大學舉辦的一個小型能源交流會。會議期間我做了一個名為“后光伏時代的問題”的小報告，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后光伏時代”是我自己給的定義。我心目中，“前光伏時代”特征有兩個：1）嬰兒期快速發展；2）外銷為主。與此相對，“后光伏時代”的兩大特征是：1）成年期發展減緩；2）國內市場為主。如果要按時間或事件來劃分，那么時間界點應該是2013年3月，標志性事件是歐美對華光伏產品雙反立案。

我的報告里提到了“后光伏時代”的幾個“病癥”，比如產品質量標準缺失、分布式中屋頂產權、能源合同管理不規范、補貼力度不夠等等，但是所有問題中最讓人感覺焦躁的，卻是分布式融資問題。

2013年7月15日，《關于促進光伏產業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出臺，提出了2014年我國要建設14GW光伏電站，其中8GW為分布式項目的總體目標。分布式項目的開發隨即啟動。

2013年9月，國家能源局正式公布第一批分布式光伏發電示范區名單，涉及7省5市共18個示范區項目。2013年11月起，國家能源局調研了18個示范項目中的12個。國家能源局有關領導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經過調研，他們看到最主要的問題是，目前分布式項目商業確定性太差，支撐起這個系統運行的一系列保障體系都沒有建成，比如質量保障體系、風險轉移機制、信用體系等等。

說白了，除了“任務”明確，其他所有的細節都不明確：電力公司不知道怎么和業主簽購電協議，電力公司不知道沒有電費發票的情況下怎么給業主電費，項目公司也不知道驗收光伏項目應該按照什么標準，業主也不知道做完了項目找誰運營維護……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沒錢。

雖然此前國家能源局聯合國家開發銀行印發了《關于支持分布式光伏發電金融服務的意見》，提出了金融扶持政策，但截止到目前，這個文件還沒有落實。國開行對分布式項目的支持不啟動，導致各商業銀行也處于觀望狀態，光伏行業之外的民間資金也未有動靜。與此同時，各地對于分布式項目的地方補貼政策依舊沒個說法。

至此我又想到了光伏融資的另一些故事。比如招商新能源，為了解決光伏融資的問題可謂是鞠躬盡瘁。德國光伏的經驗是，一個基金完全可以將電站作為固定資產，并通過債券化的方式募資，只要電站運營良好、FIT發放到位，這個基金就可以良性滾動資金，募得更多的錢來收購下一個電站。招商新能源從2012年起利用央企和銀行融資，大量收購國內光伏電站，并最終在香港借殼上市為“聯合光伏”，就是對光伏電站債券化的一次重要嘗試。針對上面提到的分布式資金問題，聯合光伏就在今年2月發布公告稱，攜手網信金融（眾籌網）、國電光伏等，通過互聯網眾籌募集資金的新模式在深圳前海新區開發全球第一個兆瓦級的分布式太陽能電站項目，募集資金1000萬元，每位投資者限購10萬元。

我對中國光伏電站基金融資的可行性一直很悲觀，這種悲觀不是針對于哪個具體的基金公司，而是針對這條利益鏈的諸多不確定性：德國的購電協議上明確寫了補貼年限、FIT價格、遞減幅度以及全額收電的承諾，這些很大程度上明確并保證了項目的收益；可中國的購電協議一年一簽，不明確補貼年限，也不知道明年的上網價格。你沒法算出這個電站確切的收益和真實的投資回報期，作為投資人，你還敢買這樣的基金或債券嗎？

光伏電站的回報期通常是7年，銀行雖然能給電站建設提供資金支持，可電站建成后如果沒有基金接盤，所有的投資人都要等到7年后才能獲利解套去投資第二個項目，那又有幾個投資人會有興趣參與呢？

我想，光伏基金的根兒，恐怕還是購電協議中的補貼年限。至于為什么給不出補貼年限，我想大多數電力行業從業者和我一樣，心知肚明。

選自《南方能源觀察》2014年4月刊